平安樹是一位友人搬家時送的，花盆是一件精美的琥珀色陶瓷工藝品，有50余公分高，35公分寬，盆身上繪有花紋圖案。
大約半年前，友人來家里小聚，席間坐客廳喝茶。友人的目光環(huán)視整個客廳，看見陽臺上只有一盆類似仙人掌的帶刺植物，沒一盆像樣的花，便許諾要送我一盆。
我婉言謝絕，原因是我養(yǎng)不好。
一
說來慚愧，在南方農(nóng)村長大的我，自小就喜歡花草。但自從搬到北方城市生活后，就很難見到農(nóng)村那種自然生長的花草了。城市的花草大部分都是關在房間養(yǎng)的，因此，也就少了幾分自然和隨性。
特別是冬天，室外根本養(yǎng)不活花。為增添房間的自然氛圍，我來到了花市。好家伙！北方冬天室外零下二三十攝氏度，但這花房里，竟鮮花盛放，綠意正濃。我挑選了幾盆花，回家放在陽臺上，果然給房間增加了不少氛圍。聞著花香，我恍若回到了春天。
對于這些在我家落戶的花草，我每天精心伺候、好生款待，但還沒過冬天，翠綠的綠蘿葉子便開始變黃掉落，白鶴芋潔白的花瓣也枯萎了。鳳梨花、紅掌花的花瓣不再鮮艷，蝴蝶蘭花、茉莉花、月季花更是紛紛凋謝。
見花枯敗，我開始查找原因，是缺水少肥？還是病蟲害、陽光不足？我覺得都不是。我甚至懷疑它們是不是在裝死。窗外紛飛的雪花，覆蓋了所有植物。我在為死去的花草難過時，也希望它們能像那些深埋在雪中的植物一樣頑強，迎來花開的春天。
春節(jié)我去親戚家拜年，在客廳的陽臺上見到一盆盆花草正吐露芬芳，與我家的迥然不同，便向親戚討教養(yǎng)花秘籍?？墒?，無論我怎么努力，也沒能救活這些瀕死的花草。
我想，可能是我命里與花草相克，我不是養(yǎng)花的人。好端端的花草到了我手里，不管是土培還是水培，抑或多肉植物，都是同一種結(jié)局。
也因此，后來我就沒有養(yǎng)花了，這才有了文章開頭的情景。搬入新家后，我撿了一株別人遺棄的仙人掌，種在陽臺上閑置的花盆里。據(jù)說這種植物好養(yǎng)。果不其然，它不“挑食”，只澆水長勢就非常好。后來查閱資料，這根本不是什么仙人掌，與仙人掌同類，叫作：霸王鞭。
霸王鞭是肉質(zhì)多漿的植物，較耐高溫耐干旱，喜歡陽光，平時養(yǎng)護管理方便，常用扦插的方法進行繁殖。在北方，一年四季均可以進行繁殖，剪取充實的頂端莖段，大約剪成12—15厘米長，插穗剪口會有白色乳汁流出，可用紙將漿汁吸干后一端直接埋入沙土中，給予其適量的水分，放置于遮陰處，約30—40天生根。這種植物很好養(yǎng)，更適合像我這樣養(yǎng)不好花的人。
友人說喬遷之日送花喜慶，便不顧我的推辭，精挑細選送來一盆平安樹。平安樹又叫蘭嶼肉桂，是一種觀葉植物，其花語為祈求平安、闔家幸福，其體內(nèi)富含桂皮油，能散發(fā)出凈化空氣的香味，很適宜室內(nèi)種植。
二
說到平安樹，我就想起了小時候南方的農(nóng)村，有一種樹名叫桉樹。兩種樹都有一個“安”的諧音，均有平安之意。桉樹的葉子和平安樹的葉子在形狀顏色上頗為相似。我記得，桉樹是高大的喬木，可長至20余米，四季常青，向陽的山坡是它們良好的生長環(huán)境。桉樹葉有芳香味，每年4月開花，傘形花序粗大，有花4—8朵。開花季節(jié)，桉樹上綴滿線條狀的潔白花簇，遠遠就能聞到濃烈的花香，引來蜂舞蝶飛。
端午節(jié)這天，農(nóng)村家家戶戶都要采摘艾草和桉樹葉，然后一起放在一口大鐵鍋里煮水。一會兒工夫，熱騰騰的水蒸氣從鍋里鉆出來，帶著自然的清香爬上屋頂，跟隨斜斜的炊煙飄滿整個山村。午時，帶有草藥味的桉樹葉水就熬好了。父親將熬好的桉樹葉水倒入一只木桶，提著木桶走在前面，我和兩個弟弟跟在后面。在向陽的田埂邊，在桉樹林下，和我一樣大小的伙伴們站在一起，將脫下的衣服掛在桉樹枝上。五顏六色的衣服在樹枝上飄動，好似一群蝴蝶在花間飛舞。我們用桉樹葉熬的水洗澡，還將桉樹葉熬的水潑向?qū)Ψ?，嬉鬧玩耍。此時，花草香浸透了整個山村，溫暖的陽光照耀著桉樹林，也照耀著我們一群光屁股的孩子。
當時的農(nóng)村，還有一種習俗：家里生了兒子，要種植一棵樹。一方面是見證孩子的出生，另一方面則寄托了家人對孩子的期望，希望孩子將來長成一棵成材的參天大樹。大家一般會選松樹一類。但在我們那兒，多數(shù)人家種的是桉樹，寓意孩子一生平安。
我出生時，正值農(nóng)歷四月，也是春植季節(jié)，父親選了一棵茁壯的桉樹苗，種在山坡向陽的位置，期盼我一生平安。而今，這棵桉樹依然茁壯生長，每次回家探親的時候，我都要去看看這棵跟我年齡相當?shù)蔫駱洌拖窳硪粋€我，長在故鄉(xiāng)。當我用手撫摸樹干時，陽光下，一陣微風吹來，樹影婆娑，仿佛在述說我的童年時光。
三
平安樹剛來我家時長勢茂盛，與我一般高，枝干端莊，呈圓錐形，葉片青翠靚麗，我非常喜歡。自養(yǎng)花以來，我就沒有養(yǎng)過樹，更沒有養(yǎng)過這么大的樹。我將它放在客廳靠近窗戶的位置，因為這里陽光充足，是花草生長的理想位置。
環(huán)顧房間四周，有了這棵平安樹，客廳看起來美觀多了，有種親近自然的效果?？粗Ψ比~茂的平安樹，我又找回了養(yǎng)花的興趣，專門到花市買了一些花土和肥料，順便還挑選了幾棵好養(yǎng)的植物。有了平安樹的陪伴，夏天很快就過去了。
一轉(zhuǎn)眼就到了秋天。一天清晨，我剛剛拉開客廳的窗簾，金色的陽光就溜了進來，房間頓時變得暖意融融。我習慣性看了一眼窗前的平安樹，發(fā)現(xiàn)樹下躺著一片枯黃的葉子。仔細觀察，樹上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了好幾片泛黃的葉子。我第一反應是缺水了，趕忙給平安樹澆水。
澆水時，我的目光轉(zhuǎn)回窗外，金色的陽光下，幾片泛黃的葉子，輕輕飄落在樹下的花叢中。蝴蝶在花間翩然起舞，它們和陽光混在一起，落入秋天的清晨。不遠處，清澈的水從小橋下流過，一些花朵仍在綻放，這一切，正好被一群鳥帶向天空。難道是平安樹看到了這些飄落的葉子，觸景生情，也像它們一樣開始落葉嗎？
接下來的日子，我?guī)缀趺刻於紩斓狡桨矘涞袈湓诘厣系娜~子。眼看著平安樹的葉子越掉越多，原來茂盛的枝葉變得稀稀拉拉、干枝裸露。這樣不行，我趕緊查閱資料，改良養(yǎng)護方案，但平安樹葉子依然枯黃掉落。我拗不過它的倔強，只好由它而去，一切就交給時間吧。
秋天很快就會過去，但愿給人帶來平安吉祥的平安樹，能平安熬過寒冷的冬天，在春暖花開時，迎接一個全新的春天。